筒吃过了,甘蔗没吃过。”
“噢,噢,行吧。来,跟着我学:啃下来,嚼一嚼,吐出来。吐到地上。来,跟着我做一次。对,对,对,吐!好样的。来,老虎仔,送你一个小狗。”
阿达用长气球叁两下捏出的一只手脚纤细的小狗。
阿凤把气球小狗放在眼前左看右看,惊讶道。
“噢!是阿宝,是阿宝!汪——汪——汪——”
还记得陈师奶那只失踪的贵宾犬吗?
看样子不是失踪了。
是被阿凤吃掉了。
阿达捂住阿凤的嘴巴,紧张地环顾四周,低声说道。
“收声!给我收声!小心陈师奶的拖鞋!”
阿达从白云山跑下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陈师奶谎称白云山没有阿宝的一根毛。
而后,心思单纯的陈师奶悲痛欲绝地给这只小畜生办了人尽皆知的葬礼。
阿达还蹭了一顿美味的丧宴饭。
阿达记得宴会上吃的第一口佛跳墙。
怎么,难不成要阿达直言他遇到会吃狗的老虎精?
谁会信?
精神病医生会信!
母虎是无知无畏的。
谁也不能让她住嘴!
阿凤猛咬一口阿达的手。
男人的惨叫响彻天际。
转眼间,到晚上。
阿达还没没有下班,头戴气球王冠的阿凤已经吃出一地甘蔗渣。
它们干瘪的尸体诉说着生前遭受过怎样可怕的敲骨吸髓。
晚间比白天凉快,比白天热闹。
猪头经理不舍得给阿达开一盏独立的灯,于是二人身上微量的光芒一半来源于身后,一半来源于月光。
挂在旋转木马设施上的彩色灯串宛如发光的朝天椒。
光线够劲。
蝉鸣声跟随皎月登场,夏日才正式拉开帷幕。
“阿达,我想返屋企。”
“就快啦,就快啦。”
“阿达,我想返屋企。”
“那你自己返啰。你识路的。”
“我要和你一起返屋企。”
“我还没有下班。早退是拿不到工钱的。”
阿凤从围栏上轻轻一跃,落在地上。
妙俏得没有发出一丁点与那体型与重量为之匹配的声响。
阿凤来到阿达面前,忽而严肃地盯着他。
阿达被看毛了,又怂又莽地说道。
“没看过靓仔啊!”
阿凤抓起外套的衣摆,给阿达擦脸上的汗。
阿凤的手势与力道很巧妙,既不会抹花阿达脸上的妆,又能精确地拭去那些因为油水分离而浮起的汗珠。
阿达前倾上身,微微驼背,低下头来,一动不动,架着不太舒服的姿势。
阿达觉得,阿凤她这颗虎头虎脑仿佛真的思考过,预想过,排练过。
阿凤通人性啰!
一声粗鲁的大叫打扰一人一虎的温馨。
阿达看见来者,眉头不自觉皱起,似乎看到什么特别晦气的臭东西。
即便化成灰,阿达也能认出这是谁——流氓阿叻,打坏萝卜头耳朵的恶人。
压住积蓄多年的歹意,阿达拿出平时让人鄙视的贱样,喊道。
“唷,是叻哥和一班好兄弟啊!晚上带嫂子出来玩啊?哇,嫂子真幸福!来来来,我送你们一人一个气球!”
叻哥一把拍掉阿达递来的气球,恶声恶气地说道。
“掰仔达,你唔好扮嘢。上次的保护费,你还没给我!”
“会给的,会给的。叻哥你通融下啦。”
叻哥身边的小流氓们合伙踹翻阿达的摊位。
说是摊位,其实也就是一张又破又矮的木桌。
阿达面不改色,蹲在地上,去捡散落的气球。
站在一旁的阿凤不懂阿达明明比所有人都要高得多,但是阿达却偏偏要对趾高气昂的矮子们卑躬屈膝。
特别对是那个唇上有疤痕的叻哥。
阿凤觉得叻哥年纪不大,阿达或许比他年长五六岁。
阿达刻意缩短自己在外人视觉上的高度,便以为能够侥幸逃脱这年复一年的欺凌。
他们在嘲笑阿达的懦弱,吵扰得似码头的鸽子。
别人笑,阿凤也笑,虽然她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渐渐地,阿凤厌了与他们同流合污——阿达脸上那苦涩又无奈的笑容让阿凤笑不出来。
阿达一言不发地在他们的脚边捡气球,好似已经承受过无数次这种羞辱人格的事情以至于都习惯了。
阿达脸上的彩绘终于被汗水洇花。
很丑陋。
很滑稽。
很可笑。
阿凤要把那些笑声都撕碎。
刚上前两步,阿凤被阿达攥住手腕。
他当然知道她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