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眼神时,僵硬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
甜意依旧盖不住关岭心头的怒意,他随手将茶盏往案几上一甩,茶水从茶杯边缘一同溅了出来,滴落在身旁的续弦妻子手臂上。
“甜茶甜到底,新娘有福气。”林卓宁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嘴里依旧念着老话,手里递来厚厚的红包,起身替她带上珍珠项链,一颗颗大小相似的南洋金珠,在阴雨天里依旧光彩夺目。
“……坐吧。”
关岭捏紧了手杖,隐忍着吸气,不愿多看鄢琦一眼。
“这个是妈给你做的,”关铭健主动拿起案几上的桂花糖,“怕你吃太甜,加了点柠檬汁,尝尝看?”
鄢琦接过晶莹剔透的糖块,轻轻咬下一个小角,桂花香瞬时在口腔中环绕,她乖巧地向着林卓宁的方向微笑:“谢谢妈。”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做多一些给你们送过去。”她笑着应下,眼神却落在儿子和她交迭的双手上,微不可闻地叹气。
精神有问题的女人。
这个评价像根刺扎在心头。过去她只觉得鄢琦安静得过分,直到听见关岭摔碎茶盏咆哮:“你儿子娶了个疯子!”她才在震怒的丈夫与冷笑的儿子之间,拼凑出真相。
她从未见过关铭健对哪个女人多投注一眼。他前二十九年的人生,几乎全部倾注在事业和宅斗上。
一晃这么多年,关岭的发妻早已死于癌症,成了一捧黄土。她从没想过关岭会把她接回关家,可也是这么个雨天,二十七岁的他踩着关岭最器重的几个老臣尸骨,把父亲逼到疗养院“静养”。
等到她再见到关岭时,他几乎满头花白,疲惫地在结婚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正门迎她进门,族谱上的长子名也正式从关振海变成了关铭健。
他像那匹头狼,领着自己的势力四处征战,她以为儿子会找个强势有背景的女人联姻,以至于最初听说他要娶鄢鼎独生女,她还庆幸过。
可见到鄢琦的那天晚上,她心口却生出一阵慌乱。
他到底想要什么?
“二叔那边的人已经疏通过关系了,振海后天会回家。”
关铭健轻呷了口甜茶,橄榄的涩口感让他眉头轻皱,他将茶杯放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关岭的表情。
关岭的手杖突然在地砖上刮出刺耳声响。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老人抽搐的面颊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我知道,”他嗓音里像含着沙砾,“万银和华信合并后,总该给关家子弟留几个位置。”
“简历推给我就行,我会看看哪里适合,面试流程照走。”
“是关家人,”关岭用手杖捶了捶地面,“你堂叔公的嫡孙!”
“爸,”关铭健笑得有几分轻蔑,“去年万银清理了上百个关系户,今年华信会裁得更多。姓关在我这没用,我说过,金融领域的国资重组后,选贤任能。想要读书喝茶看报应付工作,就去石油公司,那不归我管。”
“无能者就下岗,给有能力之辈腾地方,万银现在是这样,华信以后也会是这样。”
“你……”关岭怒气横生,却被林卓宁突然打翻的茶杯截住了话头。茶盏跌落在地面摔得粉碎,褐色的茶汤在青砖地上蜿蜒。
佣人急忙赶上前来打扫,隔开了父子间的距离。
“我们中午再来陪您吃饭,”关铭健牵起鄢琦的手,在一片忙乱中站起身,“我带琦琦先去休息。”
鄢琦紧张地下意识攥紧他递来的手掌,紧紧跟在他身边,跨出大门的那一刻才微微松开一口气。
“别怕。”
他抱了抱她的身体,带她进了自己在偏院的房间,在阿昀准备好的药箱里拿起那片薄薄的锡箔纸,“吃完药睡一会儿吧,我还有点事情,我让阿昀来陪你,嗯?”
鄢琦接过那颗药丸,轻轻点头。
男人陪她吃完药,替她掖好被角,就出了门,在拐角处见到了脚步匆匆的阿昀。
“周卿小姐说,她会先到香港,再同您和小姐一起回大陆。”
“好,都安排好了?”
“嗯。”她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关铭健,面上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我把窃听器装在他们上课的房间的画框里了,这个是音响。”
“但是周小姐那边,应该会很谨慎。”
“嗯,我知道。”关铭健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音响,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先去陪她,看紧一点,我就在偏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