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回头。
一年级的雷古勒斯坐在扶手椅里,跳动的火焰在他侧脸投下晃动的阴影,那张通常缺乏表情的脸上,掠过极淡的、近乎疲惫的茫然。
那声叹息,不知为何,让她忽然想起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父亲那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自那以后,他在她眼中便不同了。
她坚信,和父亲相似的人,一定是个无可救药的好人。
一个或许同样被洪流裹挟,不得不沉默前行的人。
一个她无需格外警惕的斯莱特林。
她曾为此泛起微末的,近乎荒谬的慰藉。
但这念头从未宣之于口,也无人知晓。
他是布莱克,她是被孤立的混血。
他们之间隔着静默的深渊。
贝丝合上书,想要休息,看见病房门口站着的人,她的动作微微一滞。
雷古勒斯·布莱克就站在门框分割出的光影里。他没有走进来,只是停在那里,身影被拉得修长而疏离。
他的目光极快地掠过她,掠过她膝头那本熟悉的书和肩上的绷带,然后落在空处,仿佛只是偶然经过。
“你不该在霍格莫德独自逗留。”他的声音不高,听不出关切,更像是一句不冷不淡的警告。
贝丝手指摩挲着书脊,不知该怎么回应。
短暂的沉默。
雷古勒斯终于走进来两步,脚步无声。他的视线落在床头柜那杯水上,然后伸出手,指尖仅是轻轻将水杯向中心推了一寸,摆得更正了些。一个几乎算不上动作的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贝丝看着他苍白的手指收回,心脏莫名一紧。像在图书馆,他递还那本书时一样沉默。
“其实,”贝丝开口,却在对上他的眼神时,忽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她本想说“我怀疑是学院内的人做的。”但在那双压抑而疲惫的灰色眼睛里,她看见了一点熟悉的东西。那种被逼入角落、只能靠忍耐维持呼吸的感觉。
“谢谢。”她哑声说,声音轻得几乎散在空气里。
雷古勒斯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很快移开,像是承受不起这句简单的谢意。
空气里只剩下药草味与安静的心跳声。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你很幸运。”
贝丝怔住。肩上的伤口随着她停滞的呼吸尖锐地痛起来。
幸运?她几乎要发出尖锐地讥笑。
她看着他,想从那片平静无波的灰色里寻找一丝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近乎疲惫的漠然。
雷古勒斯似乎再无话可说。礼节性的微微点头,转身离去,长袍下摆悄无声息地掠过门槛,消失在走廊光晕中。
病房重归寂静,只剩药水的气味和她肩头固执的抽痛。
寂静放大了痛楚,也放大了思绪。她想起父亲温室里潮湿温暖的泥土气息,想起她从未真正属于过的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或许会有的,暖融融的炉火香气。
她当初分明想去的是父亲的学院赫奇帕奇,而不是连寝室都浸着湖底寒气的斯莱特林。
伊丽莎白·艾博的童年是被阳光和泥土的芬芳浸透的。
她的世界起始于父亲那座总飘着细碎金尘的温室。在那里,时间过得缓慢而丰饶。
父亲的手指粗壮,却能极温柔地托起一株幼嫩的魔鬼网,或是轻抚毒触手艳丽而危险的花瓣。他低沉的嗓音向她讲述着每一种植物的秘密语言。
月光草的周期,喷嚏草的效用,鳃囊草如何将水变成另一种可呼吸的空气。贝丝仰着头,瞳孔里盛满惊奇,觉得父亲简直握住了整个世界奇妙运转的钥匙。
她最深切的渴望,便是踏入那个父亲口中如温室般包容温暖的赫奇帕奇,那是她心目中魔法世界该有的样子。
猫头鹰衔来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贝丝雀跃着,将信纸紧贴胸口,仿佛能听见霍格沃茨礼堂的喧闹。她转头,想从父亲眼中找到同样的欣喜,却捕捉到一声迅速被欣慰笑容掩盖的叹息。
那是一声几乎不存在于空气中的、微不可查的叹息。它轻得像一片羽毛,飘飘然落地,却是贝丝的惊涛骇浪。
在分院帽用高亢的嗓音喊出“斯莱特林”后,她懵懂走向银绿相间的长桌,耳边是稀落而礼貌的掌声。
她只想去父亲待过的赫奇帕奇,可那顶破旧的帽子在她头上几乎没有犹豫:“不,孩子,你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去得到。典型的斯莱特林。”
父亲从来都没向她介绍过学院的不同,她一开始以为只是宿舍条件不同。表姐也只是隐约说过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不太对付,却没说过为什么。
最初的尝试天真到近乎笨拙。在斯莱特林地下寝室里,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用漂亮玻璃纸包好的麻瓜零食,递给新认识的室友。
“尝尝薯片,还有这个,可乐。”她努力让笑容像父亲温室里的阳光一样明亮。
女孩们打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