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就会被看个一干二净。
不同于上次在办公室。这是在海洋馆,接二连三的陌生人会从这道门前经过。
这实在是太荒谬了。林堂春盯着周洄想看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你能把从前瞒着我的事告诉我,我很高兴。”
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陡然浇灭林堂春头上的火焰,就连手上推拒的动作也慢慢僵硬滑了下去。
周洄淡淡垂下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从前是我不好。以至于你想知道什么事都要去问别人,都要自己去看。”他顿了顿,苦涩地笑了一声。
“那个地方,很穷吧?”
林堂春用力摇了摇头。
“可是穷也没办法。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家乡就在那里,所谓的穷乡僻壤,四面皆山,有些人或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周洄的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玻璃缸里那些水母,看他们怎么奋力向上游。
“小的时候我很矛盾,一面费尽心思都想逃离那个地方,因为那里几乎没有我值得眷恋的人;一面又想我厌恶的地方毕竟是我的家,我的母亲也葬在那里。”
即使那个被称作“家”的地方只有早亡的母亲,动辄打骂的父亲祖父,还有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村民。
小小的周洄坐在村里最高的小山堆上,四周的山比这座小山堆要高多了,他看不见山那头有什么。
但是他想,山那头的生活总不会比这里更苦、更难了。
“直到我成年,成为村里唯一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我想回去看看,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村子里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背着轻便的背包回去,村里的老人几乎都不认识他了,只有一两个眼尖的人发现他是老周家那个野种,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那时刚考上大学的周洄自嘲一笑,心里那点对家乡仅存的眷恋彻底被斩除得一干二净。
“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必要。这些年我没有对你说过,是因为……”
周洄一下子哽住,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整个人的过去,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过将来有对我坦白的那一天,是不是?”
林堂春抖着嗓子开口,他一看周洄那复杂沉默的神情,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
“可是你看,”他的话音中带着丝丝的哽咽,“我不就等到这一天了吗?”
不停涌动的水母昭示着周洄此刻的心境,他和盘托出了自己的童年,此前的那些纠结遗憾和悔恨全都在当下一笔勾销,迎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不仅仅是林堂春等到了。他也终于等到能向别人坦然自若说出口的这一天。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再不出去,在监控室的保安就要以为我们俩是小偷了。”林堂春小声嘟囔着。
周洄叹了一口气,总算把人领了出去,没有告诉林堂春室内根本没有监控,他也是看准了只有门口一个监控才敢放心大胆地把人带到监控死角的位置。
两人在里面缱绻多时才出来,幸好看完玻璃长廊之后海洋馆也就差不多到了尾声,再看了两个馆就顺利地出了海洋馆。
回去的路上,周洄坐在车里接了个电话。
“嗯,好,我知道了。这些事等我回去再处理。”
他的神情太过肃穆,搞得林堂春忍不住问他:“怎么,公司出事了?”
周洄摇摇头。
不是公司出事了。而是整个文州。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向盛集团从天英紧急撤资并宣布暂停一切合作。
天英和向盛的合作从几年前便已经开始,近年来合作稳定,维持着整个文州市场,甚至在文州政务上两家也有所涉及,就在文州经济政治向好之时,向盛却突然宣布停止与天英的一切合作。
这几乎让整个文州市场都陷入了恐慌。天英和向盛常年处于垄断地位,号称两大巨头,天英是最近几年升起的新星,势头正盛,而向盛是多年的老大,如果说之前其他的公司集团都只能在两家合作下吃点肉渣的话,那么现在连稳定供给的肉渣也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