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大学时的男友也解释过,但是对方不相信,他老是觉得叶满在矫情,一切不开心只?是无理取闹。他一定要刨根问底扒出叶满的伤疤,在叶满情绪低到极致时,站在他面前给?他讲大道理,居高临下,喋喋不休。他告诉叶满没有人?会像他这样?,说叶满很任性?、不像正常人?,并站在第三人?的“公平”角度告诉叶满,伤害了?叶满的那些人?的做法可?以理解,他们没错,错的是叶满处理不当,用他的经验告诉叶满应该怎样?怎样?做才是对的,说他不够成熟,并给?他制定一系列的要求,其中包括每天晨跑晚上反思什么?的,让他照做,变成更好的自己。
叶满很难受,那种难受在于他真的觉得对方很对,因为他说的一切都好像是一个情绪稳定、优秀的人?会做的事?。可?叶满不行,他只?觉得那很重很重,自己照做了?几回,完全是东施效颦,压得狠了?,他甚至会吐。
韩竞不了?解他,他们也不算熟悉。
自己刚刚的行为很差劲,他自个儿知道,没人?应该为自己的坏情绪买单。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韩竞,又为自己的情绪感?到一种强烈羞耻,不知道怎么?解决的他,只?能保持沉默,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给?韩竞添堵。他想,不出意外,两人?之间的关系会就此形成恶性?循环。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掺杂在地面的碎石里,破碎斑白?,连着?的山上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却难掩荒凉。
车在缓缓前行,跟随前面的车,上了?公路。
这边正修路,路况不大好,车很颠簸,加上下雪和?高海拔,所有车都走得小心。
叶满呆呆看着?窗外,嘴唇苍白?干裂,却并没有喝水的欲望。
他在思考着?刚刚收到的消息,想着?,自己或许是时候回家了?。
眼睛空荡荡,映着?窗外的惨白?,他知道这是自己今年见到的第一场雪。下面是澜沧江,上面是五千多?米的东达山,经历难得,他想努力记住这里的壮美,可?到了?脑子里又空了?,他记忆力开始变差。
可?这样?看着?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聚焦,盯着?后视镜。
这条烂路并不宽敞,一辆辆大车卷着?沙尘与乱雪轰隆隆向前走,只?是经过,那样?巨大的车都会给?人?一种强烈压迫感?。
一般理智点的人都不会在这种路上和大车抢道,但是这么?一会儿,就有不少小车见缝插针,跑到大车前头去了?。
韩竞低低说了一句:“这条路上不讲规矩的人?越来越多?了?。”
声音很低,有些无奈,像在自语,在这沉默了很久的车里却很清晰。
是个机会!
那句话说完,叶满终于找到机会,想要搭茬儿缓和一下气氛并且道歉,张张口,却是急促的:“韩竞,快停车!”
韩竞经验丰富,立刻扫视周围环境,很快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什么?。
他在路边停了?车,叶满快速推开车门,向后跑。
滚滚烟尘里和?大雪纷飞里,大车轰轰经过的拥挤山路上,一个穿着?单薄的小男孩儿徘徊在大弯道的路中央,正捏着?小手无助地四处看,嚎啕大哭。
身旁是几十吨的卡车,拉着?煤炭、水泥,在这样?的破路上摇摇晃晃,掀起的土糊了?小孩儿满脸。
叶满什么?也没想,死?死?盯着?那抹蓝色的影子,他忘了?在高海拔地区快速奔跑会带来的后果,也忽略了?这种路上的车是多?难控制,他尽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到小男孩儿面前把他一把抢起来。
那同时,他看到一辆轿车直直向他们开过来,没有减速。
叶满的耳朵里一阵嗡鸣,整个世界震荡,身体僵硬得迈不开步。
这时候,他听到韩竞的声音,穿透轰鸣的车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大吼了?一声:“小满!躲开!”
好像按下重启键,叶满抬腿向路的边缘跑,他的世界好像在那时停留了?很久很久时间,可?是前后也不过几个呼吸,外人?看他的速度非常快。
那辆车碾过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副驾心惊胆战地开窗向他们喊:“车高反了?,熄火都停不下来,你们没事?吧?”
叶满摇摇头,紧紧抱着?孩子,韩竞快步走过来,背对车流,挡住叶满。
小孩儿吓得狠了?,浑身都在发抖,路上都是车,也不敢多?停留,叶满抱着?啼哭不停的孩子,尽量用自己最最柔和?的语气?问:“爸爸妈妈呢?”
小男孩儿六七岁的模样?,个子小小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卫衣,在这车来车往的318国道上,像一片蓝色无依无靠的雪。
身上的寒气?变弱,一件外套盖住叶满的双手和?孩子的身体,叶满抬起头,撞上了?韩竞的眸子,那高大的男人?站在飞雪里,青灰色的天幕下,因为短寸头和?棱角硬朗的面部轮廓而显得凶悍野性?的男人?,深邃的黑眸里映着?自己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