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把她带回家。
——宋宁的家,也是他的家。
“池平川!”
车门被用力关上,宋宁扑到车窗上,透过茶色玻璃,终于鼓起勇气直视男人。
他现在的表现非常的古怪。
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
池平川不说话,脸上不是过去她所熟悉的温柔顺从,蛇鳞之下,瞳孔紧紧缩成一根针直勾勾盯着她,可怖的情绪毫不掩饰从中溢出,暴露自己隐藏已久的占有欲。
周围密麻的蛇鳞也在呼应着抖动,如扇贝般自上而下依次扬起,仿佛它们也是眼睛,也在凝视着她,渴望占有她。
巨蟒完全想不到宋宁会抛下他。
他们在村子里是如此的甜蜜,亲吻、拥抱、爱抚,甚至约定好做彼此的小情人。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得知他是蛇的那一刻。
她抛下了他,她厌弃了他,她离开了他。
为什么,凭什么?
他们早已心意相通,她知不知道抛下伴侣是十分不忠的行为?
就因为他是一条蛇,感情就可以瞬间消失不见吗?
鸦黑眼睫下,青绿色竖瞳徒然扩大又缩紧,彰显巨蟒此刻的内心挣扎。
想把她带回家带回家。
惩罚她惩罚她。
野兽纯粹的大脑此刻杂音一片,嫉妒、占有、渴望,蟒蛇的记忆与人类的记忆交缠在一起,无数碎片划过脑海。
人类的情感复杂而多变,爱意参杂着恨,喜欢参杂着利益,爱若有十分,则无数感情可以由此划分等级,忠爱、深爱、热爱、喜欢。
不爱的两人也可以在一起。
可巨蟒族完全忠诚于伴侣,占有欲极强,它们一生只会有一位雌性,也容不得雌性背叛。
巨蟒不理解这种情感,但不妨碍他捕捉到人类失控之下做出的种种行为。
铁栏中的囚禁,脖子上的项圈,手腕的牢铐
掠夺与占有,仇恨与愤怒,最肮脏、最下贱的手段全然被巨蟒吸收消化。
这些方法的确有效,他看到无数人得到了满足,露出了微笑,伴侣也乖乖待在他们身边。
可满足相对应的是伤害,他看到了另一方的鲜血、麻木和流淌不停的眼泪。
他不理解。
对待自己的伴侣,应该疼惜、精心照料,而不是肆意伤害。
宋宁的离开纵然使他怒不可赦、心口胀痛,可他也不曾一刻想要去伤害她。
可宋宁防备的姿态和害怕的情绪令他感到手足无措。
似乎,只有强硬的态度才能让她乖乖听话。
巨蟒茫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能让雌性重新接受,如过去一样喜欢他。
他是一条蟒蛇,永远无法改变。
杀戮、凶猛、茹毛饮血,没有其他动物蓬松柔软的毛发,只有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片。
他没有可爱的外表,没有艳丽的毛色,没有足够的吸引力,不配得到雌性的喜欢。
想到这,莫名的酸涩如潮水在心口冲刷,像是青涩的李子在舌尖崩开,吞下的猴子肉又硬又苦,使他想要迫切的大口喝水,盖过这股涩味,眼睛发痒如蚂蚁爬过,视线逐渐水光模糊。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巨蟒对宋宁的逃跑感到难过,还有极度的惶恐。
怎么可以抛下他,怎么可以。
绝不允许!
不能接受离开,也无法接受离开。
想到雌性会再一次抛下自己,那双竖瞳倏然缩紧,不安的情绪轻易把他吞噬,瘆人的脸庞逐渐扭曲、抽搐,蛇鳞碰撞摩擦发出十分牙酸的咯吱声,整个人呈现一种极其可怖的割裂感。
他隔着玻璃,一眼不眨盯着宋宁,视线如同一根针,密密麻麻的刺痛顺着脊椎骨上移,扎入头皮,宋宁僵着脸缓缓后退,坐正身子。
——身形高大的男人总会比常人更有压迫感,因为他们的肌肉缜密而鼓胀,充满力量感。
力量,也是危险和暴力的代名词。
池平川现在的模样攻击性太强,像一头双目赤红的疯狗,对上他,仿佛会被撕咬下一块血淋淋的肉。
他的视线也是如此,冰冷而黏稠,落在赤裸肌肤上仿佛一只千足虫,爬上爬下足须扫过汗毛,不停啃咬她的血肉,企图钻进脆弱的血管。
宋宁心怦怦直跳,扭过头不挣扎了,视线看向跑车中央扶手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