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看到向招娣的身影,不由问矮门村的书记,“葛书记,今天怎么看到向招娣的人影?她上次托我给她弄一些高考复习资料,我给她拿了,她怎么不来村委会拿。”
“向招娣啊?她爸给她介绍了一门婚事,不让她出门,你这些复习资料,怕是用不上了。”
葛书记神情复杂的说,“全面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以后,我们村儿的十几个知青,还有村里两个老师,几个读到高中的年轻人,都一窝蜂地跑去县里买以前的高考书籍资料复习,都想参加高考,她也跟着他们去。
结果她从县里回来,就被她爸打了一顿,说她翅膀长硬了,敢浪费家里的钱,坐车去县里买那些没用的东西,反了天。
接着她爸就不让她出门了,这段时间在给她张罗婚事,给她介绍相亲对象,她想来也来不了。”
程英听得吃惊,“不让她出门?是把她锁在家里了吗?向招娣的爸爸他们怎么能非法囚禁她,这是犯法啊!你们这些干部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成绩好的女学生,被她父母折腾,毁她青春自由,你们不出面管管?”
“犯什么法,那是人家的女儿,人家的家事,谁能管得了。”葛胜利摇头,“我们也想管,可那向老大目不识丁,是个混不吝的文盲,你跟他讲道理、讲法律没用,他不但听不进去,还把我们这些干部都赶出他家,谁要多劝,他就跟谁吵。除非他真干出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否则他只是把他女儿关起来,给他女儿介绍相亲对象,逼他女儿结婚,就算是公安干警上门来,也管不了他的家事。”
程英沉默了。
的确,父亲关住女儿,给女儿介绍相亲对象,逼女儿结婚,以这个年代的法律来说,就属于家事范围,哪怕她和矮门村的干部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能从旁劝说,让向招娣的父亲改变主意。
可向老大重男轻女,脑子里只有儿子,觉得女儿就是赔钱货,读书再厉害也得嫁人,换取丰厚彩礼钱补贴儿子。
别人劝说他的话,他要是能听进去,就不会听见全国恢复高考的消息,看到向招娣去县里买资料,就着急慌忙地把她关在家里,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了。
说到底,向老大怕向招娣这个女儿真考上了大学,真去了城里读书,成为了城里人,远离向家,他这个当父亲就不能再对她进行控制,不能再逼她结婚嫁人换丰厚的彩礼钱给他儿子用,所以他心慌意乱,必须折断向招娣的翅膀,让她嫁人,永远走不出大山!
想到这里,程英问了葛书记向招娣家住在哪里,没有二话,带着大黄往向家走。
向家住在快要到矮门村山顶一颗柿子树后,是一个用黄土和石头修的土屋子,有好几间正房和牲畜棚,一个大院子,院子里养着鸡,家里一堆孩子孙子,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从外表上来看,就透露着一股贫穷落后的气息。
向家一间靠近牲畜棚的柴房里,向招娣双手扒拉着用铁栏杆做得铁窗户前,对着背对着她,坐在院子中间板凳上抽旱烟的向老大喊:“爸,我不想结婚,我要读书,求求你,放我出去吧。”
“放你出去?你在做梦呢。”戴着蓝色雷锋帽,长了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嘴里叼着旱烟的向
老大冷哼,“你去读书了,你二弟娶媳妇的钱从哪来?我已经给你相看好了一户人家,钱都收了,再过一个星期就是黄道节日,人家就会来咱们家接亲。你这些天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屋里,哪都不许去,你要敢跑,老子砍断你的腿!”
向招娣脑子嗡的一声,直接炸了,“爸,我说过,我不愿意嫁给那些没有文化,没有素质教养的野蛮男人,我只想读书,只想找份好工作做,将来赚了钱,好好孝敬您跟妈,您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为什么总要逼我嫁人?!您逼我一次不够,还想逼我第二次,难道你要我像上一次那样,把我逼死,你才甘心吗!”
“你给老子闭嘴!”向老大想起她上次不愿意嫁人,寻死觅活的模样,让他丢进脸面的事情就来气。
他唰得一下站起身来,啪得一下给正在院中第十个孩子喂奶的老妻脸上一巴掌,破口大骂:“你看看你生的什么玩意儿!老子养她这么多年,还拿钱给她读书,结果她读书读傻了,处处跟老子作对!老子叫她嫁人,她还拿死来威胁老子,你这个当妈的,究竟是干什么用的,怎么教她成这个德行。”
他说着,就对着招娣妈一阵拳打脚踢。
招娣妈是个十分瘦小的四十来岁女人,她十八岁嫁给向老大开始,就一直在生孩子。
肚子每隔一两年、两三年,她就会生一个,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生了十二个孩子了。
这其中,有一个孩子生下来早夭,一个生下来是个残废女儿,直接溺死了。
剩下十个孩子,第一个是女儿,第二个是儿子,三到九全是女儿,其中一半都送人了,最后的第十个孩子,终于是个儿子,还没断奶。
长年的生育,使得招娣妈的身体特别虚弱,身体消耗的太多,看着也比同龄人老,明明四十岁的年纪,看起来硬是像五十五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