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再往王愉那头看去的时候,见他不知何故已是酒气上头、摇摇欲倒的样子,一脸茫然地盯着面前的酒杯,“这酒……”
庾鸿心头一惊,来不及思考,也佯装出了和王愉大差不离的表现。
随着对方砰的一头栽倒,庾鸿也直接俯首抱头倒在了桌上。
前方隔间之中的舞乐声,将这两声砰响都给盖了下去,但若有人仔细去听的话就会意识到,那嗡嗡的交谈声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由远及近而来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已压得很轻,像是有人蹑手蹑脚行动方能发出的动静。可对于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的庾鸿来说,这声音简直再清楚不过,甚至不过须臾的时间,来人就已从他们这方雅室的后方跳了进来。
庾鸿佯装进一步将头歪倒,实则是将脸借助广袖的遮挡,微不可见地向着来人的身份偏了半分,恰好能够眯着一双眼睛看到那边的画面。
然而这一看,却让他猛地跳了起来。
一道刺目的闪光骤然掠过了他的视线,从来人的手中向倒下的王愉狠狠地扎去。
庾鸿想都不想,一把抄起了手边的托盘,向着那道银光拦了过去。
来人是真没料到,在此地有一个倒下的人还是清醒的,连忙蹬蹬两步后退,避免了刀尖撞上托盘的刹那发出更大的响动,引来前头的注意。
可就是在这停顿的一瞬,举刀之人的面容已经暴露在了庾鸿的面前。“桓夫人!”
他与王愉先前的交情不深,但既都是名门,或多或少有过在其他场合下的会面,也与王愉的夫人桓氏打过照面。
这位桓夫人本不在他们任何人的计划之中,庾鸿也并不奇怪她的销声匿迹,却没料到她会出现在此地。
在那张脸上,傅粉都没能遮住两道伤痕,似是因殴打所致,可此刻的庾鸿来不及深究此事,全部的注意就已在她手中的长柄匕首之上。
“桓夫人这是何故!”庾鸿压低了声音喝问。
“何故?”桓夫人一刀劈来,庾鸿匆匆躲闪,仍被咄咄逼人的桓夫人一把抓住了衣领,摔向了地面。若非他仓促转过头去,这刀尖必然不是扎入地面,而是他的脖颈。
她咬牙凝眸,眼睛里跳动着一道野火,“春秋之时,雍姬有所抉择,知晓人尽夫也,我为了桓氏前途,杀我夫君又算什么!”
她与王愉相伴多年,怎麽会看不出来,这家夥近日间的种种举动,到底是要做些什么,更不会瞧不出,王愉的立场到底是什么。
但王愉想要拖着家族去死,成为陛下立威的标杆,她可不想。
至于眼前的庾鸿,他已因空气里微量的迷烟而手脚发软,虽不如酒水立竿见影,但也来不及做出什么反抗。要怪就只能怪他,非要选一个眼瞎的盟友!
现在只能死一死了。
等到王愉死后,这居中斡旋调度的人没了,就算她也会被外面的王愉亲信砍杀,这建康之中也应当能迟一些掀起风浪才对。
桓夫人一把拔出了匕首,再度向着庾鸿捅来。
庾鸿瞳孔一缩,大惊失色:“夫人且慢动手,你我乃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