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皇帝皱起了眉头,四大宗师的名头虽然还不放在他这位九五至尊的心上,但这些超然的武道强者,对于朝廷威严来说总是很难忍受的存在。
“因为前些日子被范氏子反击杀死的刺客中,有两名女刺客,据院中档案,这两名女刺客应该是东夷城四顾剑门下,只是不知道是那人徒弟还是徒孙。月前便有院报,四顾剑不在东夷城内,据臣者看来,那剑痴应该是来了庆国。”
皇帝缓缓闭上眼睛,寒声问道:“他为什么不是去杀范家的孩子,而是找到了吴……伯安?”
“世人皆知四硕剑乃是位剑痴,门下弟子暗杀他人被反击而死,只怕他还会赞叹对方手段了得,更不会视其为仇,而此人又最是厌恶阴谋诡计,严禁门下弟子牵入家国之争。如果不是吴伯安许了什么好处,说动了那两名女刺客,这两名女刺客就不会死了。只怕在他心中,只有那个吴伯安才是真正的仇人。”
陈萍萍淡淡而言,撒起谎来真是面不改色。
许久之后,皇宫的这间屋子里响起了庆国皇帝威严的声音:“京都府尹梅执礼上折请罪,罚俸降职使用一年,监察院进驻巡城司纠查,免焦子恒巡城司职务,刑部继续侦办补充两宗命素,待卷结之后,发诏令东夷城交出元凶,照此办理吧。”
说完这句括,他上前对林若甫安慰了几句,便离屋而去。
众臣退后,已有宫女上前推着陈萍萍的轮椅入了内宫。大臣们对于这件事情并不惊讶,他们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获得陈萍萍这样的恩宠,所以才会在大小事情上都紧紧抱团,与监察院的势力对抗着,也等同是与皇帝的私人势力对抗着。这是庆国建国以来文官们的传统概念,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地扎进了他们的脑袋里,永远无法摆脱。
大臣们甚至满怀恶意地想着,疯狗陈萍萍或许正是因为瘫了,又没有子嗣,才会让陛下如此毫无保留的信任吧。
……
……
安静的深宫之中,没有一个太监宫女,只有皇帝与陈萍萍相对而坐。
皇帝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似乎觉得茶温不怎么合适,眉头一皱,竟是将杯子摔碎在陈萍萍的轮椅之前。“啪!”的一声,瓷杯化作碎玉四溅,茶水打湿了陈萍萍的裤脚,但他腿脚不便,竟是无法躲开。与先前不同,皇帝此时的声音显得特别寒玲和压迫感十足:“四顾剑?这个答案荒唐了些吧。”
陈萍萍就像是没有看到眼前这一幕般,满面微笑,十分恭谨地回答道:“臣不敢瞒皇上,那伤口凄厉,颇有茫然之意,刑部与院里一致看法如此。”
皇帝翘起唇角,笑着看了他两眼,忽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喝问道:“是不是老五在京里?”
陈萍萍缓缓抬起头来,张开了双唇,半晌之后才说道:“不错,五大人如今正在京都。”
皇帝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淡淡说道:“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朕?”然后叹息道:“罢了,不过既然你连朕都敢瞒,那就一定要瞒住天下人,不要让那些人知道老五的存在。”
第六十三章 破题
“是。”陈萍萍恭敬应命。
“那两名女刺客真的是四顾剑门下?”
“是。”
皇帝忽然皱眉问道:“那四顾剑难道不会真的为了报仇,去杀范氏子?”
陈萍萍恭敬应道:“一代宗师,总是有些架子的,眼下还在东夷剑坑里潜修,只要范闲自己不去东夷城就好,而且这件事情臣也在处理当中。”
“知道了,那些事情前天夜里还没谈完,今天继续。”皇帝半闭着眼睛养神,问道:“拖了许久才肯回京,就算你不怕御史们上章,朕也要顾及这天下臣民的议论。朕知道你是在使小性子,不满意对他的安排。”
陈萍萍轻轻搓着右手无名指的指甲,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却依然十分平静:“这件事情后,估计宰相会记仇,虽然他会相信是四顾剑出手,总会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因为范氏子死的,这门婚事……还是算了吧。”
皇帝静静说道:“不妨事,靖王已经入宫,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喜欢那个小家伙,别看他不管事,但若他真要护个人,这朝廷里也没有谁敢再动,至于林若甫,他是聪明人,林珙死后,他应该相信谁,二十年后,总该有个真正聪明些的决断才应该。”
“靖王?”陈萍萍有些意外。
“当然他没有认出来,所以不知道他与那小家伙儿是何处来的情份。”皇帝叹息道:“也许一切皆是命数。”
似乎这句话涉及到了某些经年之痛,一帝一臣同时极有默契的沉默了下来。
陈萍萍忽然说道:“四年前我就反对过。今日,臣依然反对这门婚事。”
皇帝睁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比朕还要小,但这些年劳心劳神,却老了许多,以后还是少管些事情。这些小家伙儿的事儿,哪里有资格让你操心。”
陈萍萍微笑应道:“这件事情完了,臣就告老。”